虎林文化零星谈

虎 林 的 知 青 文 化

一、两大版块一个渗入

  虎林的知青文化在哪里?看不见,摸不着。

  虎林的人文结构,宏观显象两大块。一块是一根扁担两只筐,闯关东的集居群;二是扛枪戍边,转业官兵的屯垦地。这两块人文迹象,有目可睹。

  首先表现在人口的聚集,闯关东聚集成星罗棋布的村落,屯垦聚集成庞大的国营农场;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项——闯关东开垦了一家一户牛耕马种的小块耕地,夯下虎林从无到有原始农耕基石;农场是机械作业大面积耕地,孕育了北大荒农业机械化雏型,矗立起北大荒优质粮仓。

  人口,村落,农场,耕地,牛马,机械,粮仓,是虎林有历史深度,有人文价值,有目可睹的人文宏观。两大版块的丰功伟绩。

  虎林第三个人文迹象是渗入型的,没有闯关东和转业官兵那样显赫的物象,它渗入在两大版块之中,实实在在令人感慨地存在着。这便是“支援边疆建设”和“上山下乡插队落户”知识青年。

  号称“支援边疆建设”的知识青年,是屯垦戍边的国营农场初建后,从内地招来的,我所知道的,一拨是山东女青年,一拨是天津艺校毕业生(还有我说不清楚的)。

  为了弥补文化缺憾,特别是文学艺术人才,向內地求援邀请,五十年代末到六十年代初,陆续来了一批批这样的人才。小群体天津艺校应届生,由856农场动员招引。

  由于来得早,我们不妨把那时来的青年叫老知青。

  显而易见,后期的杭州知识青年就是新知青。

二、潜移默化的知青足迹

  1、生活巨变

  初衷明确,吃苦耐劳,韧忍顽强,应该是虎林知青文化的主要内涵。

  天津艺校的热血青年,怀着奔赴满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馒头大米,猪肉粉条”的北大荒,大干文艺事业的雄心,踏足美丽富饶的虎林黑土地。下了车,荒原漫野,泥土小路,茅草房,土坯墙,煤油灯,木板床,半年吃不上一顿猪肉,顿顿苞米饼子老咸菜,天天镢头锄头上战场。边疆建设,就这样开始了,青春事业,就这样起步了。调整了暂短的晦涩心理,初心不移,没有哭闹,没有逃避,他们选择了勇敢面对,他们毅然辗转在艰难的土地上。为虎林的物资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特别是文艺事业的从无到有,从弱到强,奉献了青春,奉献了子孙。

  遍布虎林各村屯的杭州新知青,是个英雄的群体。

  杭州——虎林,天壤之别,初来咋到以至日后,长时间的艰苦劳作,磨炼了他们的意志。面朝黑土背朝天,牛马,车辆,锄头;镰刀,种籽,化肥;大豆,玉米,小麦……手做,肩扛,背驮;起早,扛晌,贪黑;汗一把,泪一把……长年劳作着,没有亲情呵护,没有妈妈的唠叨;喝凉水,啃干粮,睡土炕,就凭这一点,他们就不愧“英雄群体”称号。

  他们中二十出头的都很少,告别了妈妈的饭菜,吃北大荒农村食堂大锅饭。有的村屯是吃“派饭”,即百家饭,这样的知青,饮食状况要比大锅饭好些。

  六九年,我们独木河筑桥工地上,男杭青捉来比灰老鼠大一点儿的五道鼠,或一条细小的蛇,剥皮割肉,放几粒咸盐,央求厨房大师傅,在馒头屉里偷蒸一碗蛇鼠肉,几个杭青狼吞虎咽,算是尝到几个月没尝过的肉味儿了,他们还是孩子。

  日常,生产队知青大锅饭,简单单调,一饭一菜,没有大米,白面凤毛麟角,鱼肉,半年难得一见;冬天,一盘咸菜,一个大饼子。这种生活,新知青坚持了多年,和他们杭州老家天差地别,他们顽强韧忍,令本地人对他们的饭菜哀叹连连。

  下乡五十周年,杭青返乡探旧,请我给他们摄像,去往同和村的路上,杭青郭建刚突然跳下车,迎着对面开来的一辆农用“小四轮”大步走去,“四轮”司机跳下车,双方对望,愣了一下,二人猛地抱在一起,双方泪流满面。艰难的日子里,这位司机朋友,经常请郭建刚到家吃饭。农家饭总得有个炖菜或炒菜,有各式咸菜,大饼子之外,必得有一碗热乎乎稠粥。

  一般都是有了炒鸡蛋,煎鱼,炖肉,才请郭来;端午日,司机老爹特意嘱咐,给小郭分几个蛋吧。本地风俗,端午给孩子们分鲜鸡蛋,咸鸭蛋。郭建刚在这里,体验了家的温暖。铭记在心。
拥抱后,郭建刚抹了把眼泪,从提包里抓出一把百圆大钞,塞进朋友兜里。此时,他已是杭州知名建筑公司的大老板了。

  八卦炉里,造就了铜头铁臂的孙行者;艰难的生活,造就了吃苦耐劳的知青群体。

  2、战天斗地

  知青下乡有个口号,叫“战天斗地”他们也真的付逐了实践。

  一九六九,我中师毕业头一年,中苏边境冲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作为筑路民工,被派往独木河修筑国防大桥。刚落足红卫公社各生产队的杭州知青,也被派来了一部分,加上落足独木河大队的杭青,工地上知青的数量,比本地民工还多,独木河可以跑坦克的国防水泥石拱桥的建成,他们立下了汗马功劳。

  独木河,当地人叫“空山水”这水,长年辗转穿流在蜿蜒的山谷中,见不着太阳,三伏天,两岸厚厚的塔头下,还是惨白的冰块,地理上称为永冻层。空山水流积的河,河水冰冷刺骨,没人敢下去洗澡,连洗脸都冰得受不了,下水容易抽筋。

  要在河中挖掘浇灌桥墩的基石坑,就得让河流改道,这件事,难住了施工人员。要改道,得把沉重的砂石袋子,放到河流中间,叠成一道长坝,让水从两边分流。最好有几个水性好的人,来完成这项垒坝任务。时间正是雨季,河水暴涨,波涛汹涌。本地民工没有一个河边长的,全是旱鸭子。国庆节交工的期限迫在眉睫,争分夺秒势在必行。

  这时候,一个小个子杭州男青年站了出来,他是西湖边长大的,一身水上好工夫,会“踩水”。总算有了一个浪里白条了,全靠他了。

  他稳稳地游在水里,胳膊左一下,右一下,击起浪花,英气十主,我在岸上看了,很是羡慕;有时他沉入水底,长时间不出来,我们都替他憋一口长气,生怕他危急时刻因冰冷而抽筋。

  他,击水截流,独一无二的主力,独木河水泥拱桥,今天还健在,桥墩里,印证着他的功劳。

  他是同和村同河大队的知青,叫吴中朝,平时一脸的不屑,雄气十足,说话好带尖刺儿,时常牢骚满腹。五十周年返乡探视,在招待所里看见他,依然如故地斜眼看我。其时,他已经是杭州机场一个部门的主任了。他战天斗地改造山河的英雄形象,总是在我脑海里。

  建桥工地路上,总是能看到一个细高个的杭州女青年,浑身上下一身草绿色紧身装,总是让我想起毛主席的“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这个女青年身只影单,绿色制服,黄色军帽,腰扎宽皮带,肩扛长筒枪,真个英姿飒爽。她是独木河大队唯一一个庄稼“巡护员”。

  独木河四面环山,原始森林,狼熊虎,狐獾鹿,乌鸦成群,麻雀漫天。在这里种地,十年九不收,原因之一是霜期比山外早,玉米棒浆水尚未上足,酷霜之下便成了“瞎瓤子”。原因之二是狗熊、乌鸦等杂食动物,玉米刚一上浆,就成了他们的美食,狗熊能把大片玉米连秸撅折,铺天盖地的乌鸦,能把一地玉米棒啄个稀巴烂,为了和动物争粮,每年秋天都得派人巡护。

  但是,独木河是个奇怪的村子,青年人凤毛麟角,全村青年男社员只有一个,但他的任务是巡鹿窖,村里有个大鹿圈,养了几十头梅花鹿,全是山里陷阱——鹿窖,窖来的野鹿,独木河庄稼收成指望不大,养鹿卖茸就成了全村可观的收入。所以叫巡鹿人下来守护庄稼,得不偿失。

  绿装女青年自报奋勇,担当了巡护员。村里人说,好几次,她遇到熊瞎子糟蹋苞米,敲山震虎(敲树干),万不得已就鸣枪示警,她真敢放枪。但是,有一次被熊追赶,她只好逃跑,跳过深沟,熊傻眼了,她又鸣枪威吓,熊跑了。熊是不能枪杀的,国家保护动物。她的形象,成了我们工地一道亮丽风景线,每天从工地路过,我们都看着她。成了工地的话题,说本地女青年怕没有敢单打独干闯森林里的庄稼地的。
独木河村原邮差老迈年高了,每天蹬自行车近百里取送邮件,难以胜任,任务落到一个男杭青头上。他迎着朝霞出去,披着晚霞回来,一身绿邮装,一辆绿邮车,每天从建桥工地路过,也成了我们眼中一道风景线,令人羡慕。每天报纸书信,沟通着山里山外,沟通着杭州和独木河。

  他和巡护女,在我眼里,是名副其实战天斗地的时代青年。青春焕发的年代,爱说爱笑爱打闹,跃动的青春是耐不得孤单寂寞的。单打独干的单调工作,一天两天是新鲜,三天四天可忍耐,漫长的孤独,无疑于折磨。

  这,就是知青的战天斗地。

  战天斗地,为之献出生命的杭青,有两个,一个是红卫公社榆林大队的,冬天,拖拉机从地里往场院上运豆窠,棉大衣瓜牵,他不幸被碾压,就这样结束了十九岁的青春。另一个是永红乡的,下河捞取东西,不幸溺亡。为祖国粮丰食足,他们的英魂,留在虎林农耕大地上。

  新知青建设边疆,建设新农村的初衷,心血,辛劳,付出,他们的青春年华,融入了北大荒历史长河。

  3、师资新秀

  教育战线的知青现象,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虎林值得炫耀的新气象。

  那时教育路线提倡农村中学化,凡村屯小学都要附设初中班。如此,师资成了大问题。从知青中选拔人才进行培训,成了当务之急,解决师荒的燃眉之急。

  县教师进修学校初中教师培训班里,三分之二是知青。后来的实践证明,他们为虎林的教育振兴,立下汗马功劳。

  独木河工程完后,我被安排在红卫公社文教组,筹建公社中学,先到桦树村给中学班代课。

  杭州女青年金丽英,一个修长俊秀的姑娘,一个人,每天起早贪黑,步行六七里,到一个边远小队的村落里教复式班,全校就她一个老师,教一二三四四个年级,一个教室,几个东倒西歪的木板桌凳,冬天她自己生炉子。一干就是好几年。返乡探亲的时候,她已是杭州一个纺织厂的厂长兼书记了。她说:
“还就是在桦树教复式班锻炼了我,你可不知道,我一个人走远路,开始很害怕,尤其怕狗,追着我咬。炉子不会生,教室不热,孩子拿不出手,我去农户学生炉子。狗啊,炉子啊,没柴禾啊,我哭了不知多少场。哭出勇气来了,纺织厂难缠的职工,我也敢对付他们了。呵呵呵……”

  她教的孩子还记得她,爱抹眼泪的老师。她的心血,滋润过虎林最简陋的乡村教育。

  红卫公社同和大队的杭州青年女教师范萍,对教学十分上心。在公社教师学习毛泽东思想讲用会上,我初审她的讲用稿,指出用词和句法上的毛病,她很虚心,此后经常来信或登门求教,终于成了县级优秀教师。

  值得一提的是几位没有返城,一直留在虎林教育界的杭青,其中的佼佼者是夏茂熊,从乡镇级中学干到县城中学,最后当上独立高中校长,直至退休。他的有生之年效力于虎林教育事业。

  改革开放后考上中国高等学府,并进入学府高层领导行列的张海闻,是知青的光耀点,他的文化基础,是插队后自学成形的。他也是虎林红卫公社同和大队的杭青。开放使他时来运转,给了他跨跃前程的机遇。

  他是个憨厚,静默,和气的人。政治上的海外关系,成了他前程的巨大阻力。同和小学校长董相林,不只一次向我感慨:

  “太可惜了,他文化水儿很不错,比别人都强,就是海外关系……”

  海外关系,出建国防桥梁,他政审不合格;县城工厂商店招工,贫下中农优先;师资队伍,更得纯洁无瑕。

  他随我在独木河桥梁工地结识的杭青朋友徐微生、王福瑞到我家去过两次,只是微笑,不言语。朋友介绍说:

  “他行,他白天晚上自学老初中课本。”

  范萍羡慕地说:“他就是一个劲地学,不和大伙玩,他已经在看老高中数学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工夫不负苦心人,云散天晴,他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从插队苦学,到高校领导,他把虎林知青的教育情结延伸了。

  他很留恋虎林这块黑土地,很留恋青春热血时的同和村,很留恋他费尽心血苦学的知青宿舍,留恋那段时常连咸菜疙瘩都是宝贝的生活。返乡探视,在虎林知青公园留下了他的笔迹。

  4、商贸新人

  知青年代,虎林的大小商店,虎林的大小工厂,都不乏知青的身影。

  独木河筑桥工地小伙子,常去的村里小卖店,就上岗了一个杭州女售货员。这,成了遥远大山里的头号新闻,不径而走,远处林场的工人,大山里道班养路工,成群结队,翻山越岭,不买东西,就为跑来看一眼这位貌若天仙的苏杭美女,平时只说苏杭美女天下第一,今天总算一饱眼福。其实,这就是人类天生的异性审美需求,人性文化必然的一部分。

  那时,西岗的八五〇商店,经常突然火暴,售卖县属商店看不到摸不着的紧俏货。一有信息,县镇内的顾客蜂涌而至。知情者说,西岗商店利用了知青人脉,在大城市分了一杯羹。这杯羹,让虎林人开了眼界。时新产品虽然难以普惠,但总有一股时尚之风诱惑在僻远疆域,让人们闭塞的眼界扩开了一寸。

  5、文艺建树

  知青对虎林文化艺术的建树,值得大书特书一笔。

  五十年代末和六十年代初,农场引进的文艺知青,人数较多的天津艺校学生等,陆续成了壮大虎林文艺实力的骨干。觐京汇报演出广受赞誉的屯垦歌舞《春归雁》,主要演员就是他们,后来组建的虎林县级文艺团体,他们也是主力;文革中排演的表现师生教学相长而非敌对的话剧(想不起叫什么名了,华国锋请毛主席看过),样板戏时代排演的《沙家浜》,打倒四人帮后的话剧《于无声处》《甜蜜的事业》老知青们(特别是天津艺校的)或是主力演员,或是得力指导。李德林,龙文,贾瑞兰,杨新民等,一直活跃在虎林群众演艺界。

  李德林让虎林人领略了板胡的魅力,许多老人至今还记得他在广场独奏的《不忘阶级苦》,如泣如诉,慷慨悲壮。在此以前,虎林民间器乐里没有板胡。

  唐山知青齐金成的笛子,在黑龙江器乐界也出神入化。值得特别点赞的是他的传艺。他义务辅导了好几个本地笛子爱好者,出类拔萃的是徐振安。徐振安的笛子名扬虎林城乡农场林业局,他一直不懈地传授新人。他把老知青的文化奉献,延续下来了。

  值得一提的还有音乐创作。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县文化馆音乐辅导员邓丽丽,给我唱了一首歌,问我好不好听,幽雅抒情,轻缓沉静,让人觉得很舒适,好像是过去县文工团排演的一个话剧里的插曲,邓丽丽说“是的,李德林老师作曲,很抒情,令人不忘。”

  二〇二三年夏,晚间散步,遇见老同事杜景军,聊到虎林的老歌,他唱了一首学毛选的歌曲,也是李得林作曲。杜说:“流畅明快,我什么时候都能唱出来。”那可是六十多年前作品了。

  文革后期,复课闹革命,不爱红装爱武装,县一小教学生剑舞,请李德林作节奏伴衬曲,排练录制后,很受欢迎,不练剑的时候,早晚,间操,学校大喇叭也都播放。过路人常站下来倾听。因为他的曲调舒缓,不乏力度,节奏鲜明,和人们不绝于耳喊口号似的造反歌曲截然不同。这也是六十多年前的事了。
李得林的歌曲创作,结束了虎林没有自创歌曲的历史。

  受他的影响,邓小平诞辰一百周年,虎林词人创作的十多首原创歌词,作曲都是虎林人,其中赵忠君,邹本发,都受过李德林影响,邹和李同龄,同在一个文艺团体共过事。

  虎林邓诞一百周年原创歌曲演唱会很成功,市党政几套人马出席观看,作为虎林纪念邓小平诞辰一百周年活动上报省里,节目在虎林电视台全程连播一周,其中五首歌曲在当年黑龙江音协举办的本省自创歌曲征集评奖大会上,获得名次,最好的是二等奖。老一代邹本发、赵忠君的作曲,获了奖。他俩都是受老知青李德林传授或影响的虎林早期业余作曲爱好者。

  虎林传统文化毛笔艺术——书法,改革开放后大为普级,孩子学毛笔字趋之若鹜,一个辅导班里竟达五十余人,授课教师陈同朝,江苏杨州自愿奔赴北大荒的老知青,为虎林书法普及,做出卓越贡献。访虎的日本二战老兵,极度欣赏他的墨宝,自愿付费珍藏,悬挂中堂,拍成照片,寄来致谢;改革初期,县劳动局请他搞待业青年技艺培训,两期培训班一百多人,省劳动局颁发了培训结业证书。

  陈同朝,虎林艺林名副其实的园丁。

  新知青似乎没有老知青那么显眼的技艺展示,细细盘点,新知青的文化艺术贡献比比皆是。

  当年农村文化“四大员”——板报编写,革命故事宣讲,红色图书管理,革命歌曲教唱,几乎被知青包揽无遗。尤其是革命歌曲和样板戏普及,对农村儿童的音乐启蒙,知青是当之无愧的主力。

  独木河建桥工地,知青创作的歌曲《筑路民工心向党》我至今还能唱出来。工地创办的《筑路工》小报,登好人好事,登攻坚克难事迹;还有工地黑板报,也是知青撰稿和书写。县筑路指挥部专程视察过,上报县里,县里在全县工作简报上给以表彰。

  农村地头休息,晚上会议之前,节日娱乐,唱唱革命歌曲,唱唱样板戏唱段,解除农耕者一身的疲劳,只有知青一马当先。

  杭青五十年返乡,范萍和郭建刚赠给我一块书画篆刻优质石料——鸡血石。书画人视之为瑰宝,我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形,鲜红的血滴赫然在目,莹然欲滴。这是虎林知青文化的余韵。

  6、时尚新风

  说起虎林人生活时尚的演进,知青是当之无愧的潮流引领人。古老农耕的旧习,再加阶级斗争对小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口朱笔伐,使虎林特别是农村,衣着打扮和面饰发型古旧而呆板,男女服装质地和色调基本一样(蓝黑黄),款式也大同小异。在知青的影响下,本地女青年开始小心地尝试新发,不再固守千人一款从不变样的两条发辫,出现了“小波浪”头,惊现了浪漫的披肩发。女孩子亘古以来严束紧扣的扣脖领,被稍微开胸的小尖开领冲击了,领异标新,鲜活灵秀;许多男女衬上了假领,颜色样式各不相同,令人耳目一新;更叫人惊异的是,纯为增美添色的状饰式纱巾的走俏,要知道,已往,虎林城乡女孩子,不利于劳动和日常家务的状饰是没有的,她们也在脖子上围围巾,那是秋冬御寒防尘用的,棉质或毛质;薄薄的纱巾,而且仅仅为了时髦而不是御寒,大有离经叛道之嫌。然而,它的普及,迅雷不及掩耳。

  令人怵目惊心的鸡腿式的“杭州细腿裤”,裤脚突然开张阔大,飘动招摇,只为风尚而非劳作的“杭州喇叭裤”不经意间也被许多本地男女青年合盘接受,在老一辈人的斜眼和撇嘴下,队伍蔚然壮大;具有创造性思维的是,中小学,幼儿园,细腿裤,喇叭裤目不暇接,大有铺天盖地之势。

  人性的时尚与审美求新,珠联璧合,势不可挡。

  时尚风气的逐渐更新,标志着观念和心态向新层次文明渐进。而这渐进,常常从审美开始。打倒封建王朝的“五·四”青年,就先剪掉了自己和别人拖后的长辫子。

  7、移风易俗

  虽然不易察觉,生活习俗的介入融合纳新,也是知青文化的一部分。上面介绍的为美观而非劳作需求的纱巾佩饰,就是一例。

  还得说到独木河建桥工地,食堂里,帮厨的是个杭州女青女,苗挑,秀气,沉静。独木河的水凉得没法喝,我们先舀一桶,放太阳下晒一晒再喝。秀气的女帮厨不许我们喝生水,她把桶里水烧开了,说喝生水生病。我们一喝,水是咸的。本地没有喝咸水的习惯,一百个不得劲儿。她说,大热天出大汗,必须喝咸水,防虚脱,保持体力。生生地逼着我们改陋习。

  她叫张渥丹,独木河村知青。

  南方人是不吃生蔬菜的,因为他们那里的农艺与北大荒不同,蔬菜叶肥和农药残留严重,那时虎林不存在这个问题,农家菜园里的蔬菜,清水一洗,脆而清香。知青由小心奕奕到开怀大吃,也是新时尚。
东北的酸菜,也被他们美美地接受了,酸菜炖肉,酸菜饺子,酸菜炒粉条,成了他们返城后时常回味的北大荒美食。个体私营放开后,他们有人在杭开业了东北餐馆,主打花样就是酸菜粉条炖猪肉和猪肉酸菜饺子

  这纯属上山下乡带回江浙的东北饮食文化。

  8、时新婚配

  青年的婚姻,说大,不大,一己私事;说小,不小,事关大局。连将军都亲自插手了。将军和高层相关部门商定,从山东省动员一批“七仙女”,到北大荒会“牛郎”,一场“支援边疆建设”的大规模动员活动,在山东未婚女青年中展开了。

  一大批山东姑娘来到虎林,缓解了虎林“又有兔子又有狼,就是缺少大姑娘。”的“女儿荒”。转业官兵牛郎纷纷找到了七仙女,成家立业,稳定军心。这场支援边疆建设的青年婚配,使虎林边塞家庭结构增殖而稳定。

  直到今天,他们的子孙大都还在北大荒。

  为此,王震将军说,这是他一生最为自豪的一件事,毛主席当面夸他是北大荒“红娘”。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陪鸡西文联作家王予,采访了两户杭青家庭,一户在虎林桦南村,一户在桦树村。两户都是杭州女青年嫁给本地小伙子。

  桦树那户和婆婆住在一起,但婆媳关系和农村老旧的婆主媳从不同了,平等了,媳妇可以不做饭,可以自决家务。婆媳关系很融洽。盎然着新的家庭气息。

  桦南的一家,自成门户,住在村外芦苇塘旁。主妇圆脸红润,说话响快,笑声朗朗。采访将近中午,主妇突然用我们听不懂的杭州方言,向丈夫说了几句什么,丈夫摘下墙上的双管猎枪,出门了。接着,芦苇丛里传来枪声,接着,一只野鸭被拎了回来。

  不一会儿,炒鸭肉,炖鸭架,小米黄米红豆焖干饭,上了桌。一箱啤酒被丈夫从小卖店搬了回来。
夫妻杭州方言交流,饭菜的迅速上桌,成箱搬啤酒,告诉我们这桩南北婚姻的和谐,宽裕;主妇厨艺的娴熟,证明她融入东北习俗的程度。

  更主要的,他们带着上小学的儿子回了几趟姥姥家,是附近村屯第一个去文化名城大开眼界的孩子。
与本地婚配的杭青,没有返城的大有人在,独高校长夏茂熊,水泥厂政工员周跃全(妻是本地人),原劳动局长陶元方的妻子,原政府办主任陶元忠的妻子……这些杭青实践着扎根边疆的初衷,生命和心血,倾注于虎林大地。

  知青文化,在艰难中产生,在颠簸中成长,在岁月里闪光。老知青,在儿孙满堂中伟大;新知青,在返城后珍贵;新老知青,在历史的长河中余韵犹存。

  在此,我向金丽英,范萍,王福瑞,毛洪宾,徐微生,吴忠朝,郭建刚,张彤权等西湖朋友,表示我悠久的怀念。五十多年了。

2022初稿——2024定稿

  作者简介

刘悦春老师

  黑龙江省虎林市乡土作者。发表过小说、童话、诗歌、散文、文艺论文、格律诗、歌词。诗歌获过全国民间文艺“颐和园杯”一等奖,相声和歌词获过黑龙江文联赛事创作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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